第13章：哪有男人倒痰盂的

也许是换了个新环境，林晓春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好容易睡着。

六点左右，过道里就有人在叫喊：“谁呀，半夜起来大便也不冲？什么素质？”这刺耳的叫声一下子把林晓春惊醒了。朦朦胧胧中张开惺忪的眼睛，吓了一大跳，怎么旁边有个黑乎乎的大脑袋，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结婚了。

“喊什么？大勇家的，我们孩子上夜班回来刚睡着呢。”有人回应道。

“真不象话！没家教！臭素质！”女人继续叫骂着。似乎有着满腔仇恨一般，把门重重关上，震得窗户的玻璃都发出响声。

门外叫嚷着的是大方的嫂子秋芝。整个二楼，厨房里每家人家一个水龙头，一个煤气灶，也相安无事。就是这么多人只有一个厕所，厕所里只有一个抽水马桶，往往是排着队上厕所。所以人们就用痰盂在房间里大小便，然后再倒进厕所的马桶里。

秋芝是出名的大嗓门，是公交公司售票员。清早她进厕所用马桶，发现马桶里满是粪便，她本来就有些洁癖，所以不喜欢在房间里大便，怕粪味留在房间里。于是就在过道里骂骂咧咧起来。

“睡觉，早呢！”大方也醒了，发现了林晓春的动静拍拍她示意继续睡觉。林晓春重新闭上眼睛，的确很倦，还没睡够。可是大方的手却开始不安分起来，林晓春依然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，她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。可是客厅里已经传来老人起床走动的声音。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，她哪敢动弹。这房子的墙壁隔音效果实在不敢恭维。

想着刚到别人家里，不好意思睡懒觉。当大方起床，林晓春也急忙跟着穿衣。刷牙洗脸要到厨房里，只有在那里才有自家的水龙头。厨房里有人在煮粥，有人在盥洗，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新来的媳妇，林晓春害羞地躲在大方后面。大方则很张扬，故意在厨房里大声说：“老婆，你先刷牙！”以此提示大家，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光棍了，而是有老婆的人了。以前，他可从没奢望过，自己能娶到这样漂亮的老婆。

桌子上放着盛好的稀饭，中间有一小碟花生米，一碟酱油，还有四根油条。典型的上海传统早餐。四个人坐下，刚想吃，大方想起了什么，又起立进了房间。

大方端起床底下的痰盂，想去厕所倒了洗干净。忽然婆婆用力咳嗽了一声，大方没有理会。“大方！”婆婆叫住了他。“哪有男人倒痰盂的？人来人往你也不怕笑话。”说着眼睛只看林晓春。林晓春立时明白了婆婆的意思，马上起身，朝丈夫手里接过痰盂径直走向厕所。

“妈，晓春不是才来吗？”大方有些不满母亲的态度。

“规矩就是规矩，你有无看到你爸倒过痰盂？男做女工越做越穷。”母亲不依不挠。听见林晓春的脚步声，大方没有再说话。他夹了一根油条放在妻子的碗里。

“小林，以后什么打算？”婆婆喝了一口稀饭，轻描淡写地问。

“我，我不知道。”林晓春如实回答，声音很轻。她真的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。从认识大方到现在一共只有三个月，结婚也是意气用事决定的，哪考虑这么多啊。

“难道你们还没想好？总是要工作的。小林是外乡户口,按照政策，要五年后才能迁进来，没户口，里弄就不解决工作，你们不急，我急。靠大方一个人一千多工资，日子怎么过？万一再生个孩子呢？”婆婆不紧不慢地说。

“你妈妈也是为你们好。实话实说，小林别见怪。”很少说话的公公终于接口。

林晓春点点头，可心里觉得很难堪。婆婆说得都是不容忽视的事实。没有户口，没有工作，这让她觉得自卑起来。她喝着稀饭，都没有勇气去夹中间的花生米。她希望大方出来说句话，把话题扯开，帮帮她，可大方却只顾着呼噜呼噜喝稀饭。

公公婆婆都是快近七十的退休工人，生有一个女儿，两个儿子。大方是他们近四十岁时生的，可谓中年得子，因此尤其宠爱。